東軟集團站上“十字路口”。

作者 | 郝文

編輯 | 趣解商業TMT組

近期，在國際數據公司（IDC）最新發布的《中國醫療保障信息系統市場份額，2024：蟄伏蓄勢期》報告中，東軟集團（600718.SH）再次位居榜首，并實現連續五年蟬聯醫保信息化市場份額第一，這一成績延續了東軟集團在醫療信息化領域的長期優勢。

圖源：公眾號截圖

雖然醫保信息化市場的頭部位置穩固，但在集團整體戰略與財務表現上，東軟的“多元化困局”依然未解。尤其是在東軟集團剛剛完成權力交接之后，新掌門將如何戰略布局？這家老牌企業站上又一個十字路口。

01.業績反彈存假象？

作為國內首家上市的軟件企業，東軟集團自1991年成立以來，一直是行業翹楚；但現如今，這家老牌“軟件外包巨頭”的盈利狀況卻不容樂觀，增長動能不足。

如果只看表層數據，東軟集團的2024年財報似乎交出了一份“回暖”的成績單。財報數據顯示，東軟集團2024年營收115.60億元，同比增長9.64%，不僅成功突破百億大關，還延續了近年來營收的穩步增長勢頭；主營業務凈利潤達到4.35億元，同比增長約22%，完成了股票期權激勵計劃設定目標的103.57%。

不過，2024年東軟集團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僅0.63億元，同比下降14.70%；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歸母凈利潤為-0.36億元，延續了2023年虧損（-1.47億元）的局面。

這份財報一經發布，便引來了上交所對于東軟集團的監管問詢函，要求公司說明營業收入和毛利率增長但扣非凈利潤持續虧損的具體原因，以及相關因素的持續性影響。

對此，東軟集團回應稱，主要是由于創新業務公司對歸母凈利潤的負向影響及列報規則的影響，而不是公司主營業務自身盈利的問題。

圖源：公告截圖

事實上，在軟件行業分化加劇的背景下，連續兩年業績虧損的成績單，凸顯出傳統IT設備企業在AI時代轉型時遇到的困難和挑戰；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在軟件行業整體承壓的背景下，東軟集團的業績表現正在被其他企業超越。

2024年，在155家A股上市軟件企業中，僅45%實現營收正增長，東軟集團雖位列百億營收陣營，營收規模在IT設備行業（申萬三級）的整體收入排名第6位，但是9.64%的營收增速低于科大訊飛18.79%、亞信安全123.56%等同行企業；而且東軟集團盈利能力偏弱，在行業內排名僅為34名，處于行業中游。

自2011年以來，東軟集團開啟多元化布局，涉獵醫療健康、智能汽車互聯、智慧城市、企業數字化轉型等多個領域，試圖發展更多增長動力；但從收入結構來看，東軟在細分市場的表現并不均衡。

醫療健康及社會保障業務雖然毛利率常年較高，但2024年營收同比下滑12.08%，且市場空間有限；汽車電子板塊營收占比提升至25%，但毛利率僅18%，低于德賽西威的24%；且在智能座艙市場中的排名從2022年的第四位跌至2023年的第九，2024年已跌出前十。這種“局部強、全局弱”的格局意味著，即使醫保信息化等核心領域繼續領跑，也不足以驅動整體業績進入高增長軌道。

圖源：蓋世汽車

值得一提的是，多來年，東軟集團支撐利潤的一大“利器”是政府補助。例如從2021年到2023年期間，其收到的科研項目撥款等政府補助分別為2.1億、5.32億和1.96億，這些一次性收益在相當程度上掩蓋了其內生造血能力的不足。

今年6月6日，東軟集團發布公告稱，公司于2025年6月5日收到900萬元與收益相關的政府補助，占公司2024年度經審計歸屬于母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的14.27%；7月15日，東軟集團公告稱公司于2025年7月14日收到1320萬元與收益相關的政府補助，占公司2024年度經審計歸屬于母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的20.94%。

圖源：公告截圖

同時，若東軟長期過度依賴外部資金支持，也會漸漸喪失造血能力，更可能會掩蓋企業內部管理的深層次問題。

種種現狀顯露出多元化布局非但沒有顯著增強競爭力，反而讓東軟集團暴露出核心盈利薄弱、業務協同不強的結構性問題。

02.劉積仁留下了什么

今年5月，東軟集團完成了一次低調卻關鍵的權力交接，此前一直擔任公司創始人、董事長的“軟件教父”劉積仁退居幕后，轉任榮譽董事長，由榮新節接棒擔任董事長兼CEO。

這是東軟三十余年發展歷程中的又一個分水嶺：一代領軍人物謝幕，新的掌舵人走上前臺；而在這場交棒背后，留給繼任者的，既有行業領先的“遺產”，也有沉重的“歷史包袱”。

圖源：微博截圖

回溯劉積仁時代，東軟的發展帶有濃厚的時代印記。1988年，劉積仁以“三個人、三臺電腦、三萬元”在東北大學創立計算機網絡工程研究室；次年，其抓住與日本阿爾派合作的機會，拿下30萬美元合同，為公司起步注入了第一桶金。

隨后十年，東軟在對日外包業務建立了穩定的客戶網絡和交付標準，1996年登陸上交所，成為A股首家軟件上市公司。除IT外包業務之外，東軟于1997年推出國內首臺自主CT機，奠定了醫療設備與行業解決方案的優勢地位，尤其是在社保信息化領域多年市占率第一。

圖源：罐頭圖庫

但在2008年金融危機暴露外包模式的脆弱性后，劉積仁推動多元化戰略，布局醫療健康、智能汽車互聯、智慧城市和企業數字化轉型等領域。醫療是最早發力的板塊，車載電子則借助與哈曼、阿爾派的合作進入智能座艙和操作系統市場；智慧城市與企業數字化承接原有政企客戶的升級需求。

然而，這種“大而散”的布局逐漸暴露出協同不足、資源分散的問題。醫療板塊雖有技術積累，但高端影像和AI醫療競爭不過聯影、邁瑞；汽車電子雖與比亞迪、長安等合作，但在智能座艙、自動駕駛領域被華為、德賽西威等反超；智慧城市、企業數字化更多依賴定制化項目，盈利模式不夠穩定。

劉積仁曾提出“貓有九條命，每五年換一種活法”的經營理念，這也體現在東軟集團的資本運作策略上。

2011年起，東軟開始有計劃地拆分子公司上市：東軟教育在2020年登陸港交所；東軟熙康在2023年四次遞表后終于上市，但首日即大跌43%；東軟醫療、望海康信也在籌備IPO；專注自動駕駛的東軟睿馳在2021年完成融資后獨立運營，目標同樣是資本化。

圖源：微博截圖

對于拆分多家子公司上市的行為，劉積仁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將進一步打造上市公司集群，以此為基礎運用好資本市場，構建企業發展的新生態。”

與此同時，東軟的收購動作頻頻：收購韓國Samsung Medison（未能打開高端市場）、收購哈曼汽車軟件（利潤率低于8%）、收購神州新橋（承諾利潤未達標，2022年計提3.5億元商譽減值），這些操作在短期內擴大了業務版圖，卻未能構建起長期的技術護城河。多數并購項目停留在補齊業務短板的層面，沒有形成“技術+市場”雙重優勢。

今年3月，東軟集團公告稱擬以支付現金方式購買上海瑞應人才科技集團有限公司、天津芮屹企業管理咨詢中心（有限合伙）持有的思芮科技合計57%股權，交易對價共計3.97億元；本次交易完成后，思芮科技將成為東軟的控股子公司，這筆并購也是東軟集團邁向“人工智能+”的重要一步。但值得注意的是，思芮科技原本是屬于東軟集團董事長劉積仁的資產，于2016年倒手給了東軟集團第一大股東東軟控股，之后又引入了外部股東；因此，這次并購交易也被質疑是關聯交易。

圖源：股吧截圖

如果說“外包時代”的東軟踩準了時代的節奏，那么進入云計算與AI時代，東軟的節奏就顯得滯后。

用友、金蝶等企業在2015年就啟動云轉型，而東軟直到2020年才推出“東軟云”；直到2024年初，東軟才全面啟動“解決方案智能化”戰略，系統性推進AI與云服務融合。

可以說，劉積仁時代的“遺產”是雙面的。醫保信息化的絕對領先、醫療設備的自主研發、政企信息化的交付體系，依然是東軟的核心資產；但與此同時，業務過度多元化、盈利質量波動大、技術突破不足，也成為新一任管理層必須面對的結構性問題。

03.榮新節的重擔

隨著榮新節低調接任，東軟集團進入了一個承上啟下的關鍵階段。相比前任創始人劉積仁，榮新節在公眾視野中更為低調，其戰略視野、整合能力以及對企業文化的重塑力，仍需時間驗證。

對榮新節而言，這是一份含金量極高但沉甸甸的交接棒；既要守住東軟在醫保信息化等核心領域的高地，又要甩掉那些消耗資源、拖慢前行的包袱。

而劉積仁雖退居幕后，但保留了榮譽董事長身份，并繼續擔任董事會戰略決策委員會主任委員，這也意味著他在公司重大決策上的影響力依然存在。對于東軟而言，這種“新舊并行”的格局，既可能帶來過渡期的穩定，也可能引發權力與戰略節奏上的磨合問題。

圖源：罐頭圖庫

回顧東軟集團近年來的發展，多元化并非問題的根源；真正的癥結或許在于“主線不清、重心分散”。

過去十多年間，東軟在醫療健康、智能汽車互聯、智慧城市、企業數字化轉型等多個領域同時布局，但各業務板塊之間缺乏技術與市場的深度協同，導致資源被稀釋，沒有一個領域形成足夠堅固的行業壁壘。

因此，榮新節面臨的第一項任務，或許就是幫東軟做“戰略減法”：從現有業務矩陣中，挑出一到兩條最具潛力、與公司積淀契合度最高的主線，集中研發、人力與資本資源進行深耕，形成完整的技術—產品—商業模式閉環。

但戰略聚焦只是第一步，更大的挑戰在于，AI浪潮已全面鋪開，留給東軟的窗口期并不寬裕。

無論是在醫療還是汽車領域，AI正加速改變行業規則。新興競爭者通過大模型、數據驅動的業務模式，正在迅速推出差異化產品并占領市場，而這些玩家在資本支持和技術敏捷度上往往更具優勢。如果東軟依舊延續過去“跟隨布局”的節奏，或許將在下一輪產業洗牌中被徹底邊緣化。

東軟當下的抉擇，已經不是“要不要轉型”，而是“能否在被淘汰之前完成轉型”。對榮新節而言，突破的核心不是同時在多個賽道撒網，而是讓公司在幾個細分領域成為行業領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