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對話丨《我的阿勒泰》主創:揭秘愛奇藝的“兵工廠”
《我的阿勒泰》背后的藝術與技術
來源|雪豹財經社??作者丨陳丹
8集迷你劇《我的阿勒泰》是影視工業化進步的縮影,它代表了愛奇藝的創新方向。
影視創作是系統性工程,每個維度都進步一點,整體項目的成功率、成活率便會提升。
一部作品的成功要靠三條腿支撐:藝術創作、技術支撐、管理輔助。但其中最重要的一定是藝術。
2024年上半年,迷你劇《我的阿勒泰》是市場中最獨特的存在。
只有短短8集,4天便更新完畢,但這部劇后勁十足。截至6月5日,超20萬人在豆瓣上打出了8.8的年度最高分。播出一個月后,《我的阿勒泰》依然占據豆瓣熱播榜前五。
這部劇讓阿勒泰的旅游旺季從6月提早到了5月。據阿勒泰地區文化體育廣播電視和旅游局局長德麗達·那比介紹,今年5月以來,阿勒泰地區接待的游客人數約為267萬人次,同比增長80%,實現旅游收入22億元,幾乎翻了一番。
但對行業來說,除了口碑、熱度、商業價值,《我的阿勒泰》還有更重要的意義。
5月16日,愛奇藝首席內容官王曉暉在財報電話會上稱,《我的阿勒泰》代表了一個創新的方向。今年的白玉蘭獎評委會主席、導演閻建鋼也在一次采訪中,特別提到了這部不在評獎期內的作品,說它是“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新的劇集形態”。
《我的阿勒泰》的出現,既是題材的冒險,也有技術的創新。
5月下旬,雪豹財經社在愛奇藝青春中心見到了這部劇的制片人、愛奇藝燦然工作室總經理齊康和愛奇藝副總裁、智能制作部負責人朱梁。
在愛奇藝成為同事之前,他們倆是北京電影學院的師生。
朱梁是跨界型選手,大學本科讀計算機,碩士念了電影攝影。他畢業留校任教的第一份工作是電影放映員,跟著老師傅學習膠片放映機,也教給對方數字放映的步驟。后來,他成為北京電影學院影視技術系教授。2021年,他從講壇來到產業一線,成為愛奇藝智能制作部負責人。
朱梁或許是最了解愛奇藝整體內容水準的高管之一。他幾乎每天都會登錄愛奇藝自研的影視制片管理系統,看各劇組的拍攝情況。對他來說,這既是工作也是愛好。《我的阿勒泰》在新疆拍攝時他便非常關注,哪天拍了幾個正式鏡頭、幾個空鏡都一清二楚,看到好看的素材還會在系統中收藏。因此,他對《我的阿勒泰》的質量十分篤定。
齊康是朱梁在北京電影學院的學生之一。他在愛奇藝的第一部作品《無證之罪》,便讓他在業內聲名鵲起。之后的《棒!少年》《平原上的摩西》《我的阿勒泰》,皆是有實驗先鋒氣質的口碑之作。他形容自己是一個精神內耗極大的雙魚座,“腦海中無時不刻有兩條魚在打架”。《我的阿勒泰》從立項到播出,是一個理性和感性激烈碰撞的過程。
在這個項目中,齊康遠赴阿勒泰,趟出了一條迷你劇的新路。朱梁率領的智能制作部則在大后方,為探索和創新保駕護航。
最近,朱梁與齊康先后接受了雪豹財經社的訪談,聊了聊《阿勒泰》這部“治愈系”作品背后的技術和愛奇藝的影視工業化進程。
從“賠錢貨”到黑馬
在《阿勒泰》上線前,幾乎沒人能預料到這部劇的成功。
散文集改編、濃郁的文藝氣息,讓這個項目的商業前景在前期評估中不被看好。用導演滕叢叢的話說,文藝的東西,在很多制片人和投資人看來是“賠錢貨”。
但對齊康來說,弱類型、偏文藝的風格,恰恰是《阿勒泰》與一般作品的差異性所在。“一個項目很難簡單地歸類為商業或文藝。要尋找它的特點,讓這個特點在市場中脫穎而出,這就是商業化的過程。”
在當前的劇集市場中,很難找到與《我的阿勒泰》相似的作品。但這個差異性究竟能擊中多少目標人群、是否可以擴圈,仍然充滿未知。對于一個未知性的項目來說,制片管理、尤其是成本管控的壓力空前巨大。
“小成本的片子經不起折騰。”齊康告訴雪豹財經社。
增加難度的還有拍攝地的艱苦條件。阿勒泰地處偏遠,相較于橫店等影視拍攝基地配套設施差,主創頻繁往返北京與新疆也需要額外的時間和資金成本。
于是,在項目籌備之初,齊康便找到了智能制作部的朱梁。
當時,愛奇藝的影視制片管理系統已經在內部推行了一兩年,在制片人中頗有口碑。“就像是一個強大的AI制片助手。”朱梁如此形容《我的阿勒泰》等劇背后的制片系統。智能制作部的工作之一,便是訓練這個AI制片助手。
按照傳統的拍攝流程,拍攝結束后,需要1-3天時間進行手動拷貝和轉碼素材,之后,劇組人員需向制片人申請特定素材,再為這些素材添加水印并逐一發送。這一連串流程不僅繁瑣并占用了大量人力,還存在人工出錯和泄密的風險。
但通過無感上云,工作人員進行素材轉碼時系統后臺會自動同步到云端。愛奇藝還采取了嚴格的管理措施:僅片方明確授權的人員才能查看這些素材,每條素材都增加了用戶個人水印,以防止截屏,任何素材下載都要經過授權審批并留下系統記錄。
一套流程下來,核心主創團隊和項目管理人員在拍攝當天或在次日便能查看最新樣片,而且安全性更高。繼《我的阿勒泰》之后,愛奇藝迷霧劇場新近上線的《看不見影子的少年》,也在拍攝中采用了同樣的上云方案。
在《我的阿勒泰》項目中,通過制片管理系統,60天的拍攝周期內,共上傳4951條樣片片段、345張道具素材和133張美術素材,線上生產了4217條場記記錄、60篇通告和63條日報。對齊康來說,這些數字背后,意味著在制片管理這個維度上,項目的品控能力大大提升。

“掌上制片”截圖
“所有的服裝造型、道具、演員照片、拍攝素材都集中于一個系統內,導演、制片、剪輯等主創能清晰地查看,整個劇組的科學性、系統性、及時性和規范性都變強了。”
對剪輯師來說,這套系統解放了生產力。
《我的阿勒泰》的剪輯指導周新霞教授曾與朱梁在北京電影學院共事。她是一個對細節要求極高的人,堅持親自挑選素材,以確保剪輯的精準度和藝術性。但這種方式往往需要耗費大量時間,長期伏案工作還會帶來各種不適和傷痛
但通過系統,只需要輸入關鍵詞和場次信息,便能篩選出所需素材,原本兩天的工作量幾分鐘便能搞定。這種工作流程效率的提升,可以讓藝術家有更多空間充分發揮才華。

系統媒體池截圖
在齊康看來,影視創作是一個系統性工程,無論是技術上還是藝術上,每個維度進步一點,那整體項目的成功率、成活率便會提升。
神秘的“兵工廠”
2021年,愛奇藝創始人、CEO龔宇在愛奇藝世界大會上提出,“影視工業化”是愛奇藝未來發展的關鍵詞之一。
也是在那一年,朱梁離開北京電影學院,加入愛奇藝,成為智能制作部的負責人。
在他看來,這個部門就是愛奇藝的“兵工廠”。
“可以生產武器、彈藥,也可以生產機床,甚至可以做螺絲、扳手這類工具。不管是自動化程度更高一點的組合性機器,還是解決某個專項工作的專用工具,我們都要設計。每個工具、機器可以看作是一個功能點,把這這些工具串起來,便形成了一條生產線。”
當這條生產線服務的業務足夠多,便可以通過AI把生產經驗累積起來。“我們希望訓練出來一個經驗豐富的AI制片助手,它從數據便能看到進度和生產消耗,并及時調整規劃和預期。”
人的經驗有天花板,精力也有限,一個成熟的制片人一年最多負責兩三個項目。但AI的學習能力與速度遠遠超過人類,它可以成為一個數據中臺,通過累積的一線生產數據,為未來決策提供參考。《我的阿勒泰》拍攝時上傳的每一條通告單和日報,未來都會成為愛奇藝構建護城河的基石。
追尋AI制片助手的背后,也是愛奇藝的影視工業化持續迭代、逐步完善的過程。
在朱梁看來,影視工業化沒有完成時,只有進行時。即便是好萊塢也不例外。
他曾在好萊塢交流一年,接觸的大部分作品中有很多手工和非標的部分,所謂的工業化生產只存在于頂級大項目之中。因為這些項目投資成本非常高,生產過程極其復雜,開發時間也比較充裕,因此需要研發一些提升效率、質量的工具和手段。
而在國內,超級項目并沒有形成持續性、長久性的需求供應,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工業化發展緩慢。
長視頻平臺的崛起,成為國內影視工業化的驅動力量。
“作為一家視頻平臺,我們有更多著手點去推動工業化,平臺內部的標準也可以規范影視制作公司。這些標準和流程的規范化,就是工業化持續推進的過程。”

系統界面演示,不對應真實項目
就像做電動汽車、手機一樣,生產更透明和標準化,才會有更清晰的投資回報路徑。
在推動工業化過程中帶來的生產效能提升,已經讓愛奇藝嘗到了甜頭。
據愛奇藝今年一季度財報,得益于經營效率的提升,運營利潤和運營利潤率創歷史新高。龔宇稱,生成式AI賦能運營初見成效。
技術與藝術的平衡
國內影視工業化速度較慢,除了缺乏超級項目的拉動,從業者的路徑依賴也是原因之一。
在不少從業者的意識里,影視創作始終是手藝活兒,他們不愿意輕易改變創作方式,甚至在接觸新的流程和系統時會有天然的抵觸心理。
如何消解藝術家的抵觸,在朱梁看來,關鍵在于是否精準定位到了一線的真實需求。
隔行如隔山,一些開發能力很強的工程師自認為做出來了很牛的產品,卻未必能獲得一線認可。“你又不干我這個活兒,都不知道我的痛點在哪兒,做出來一個自認為特別厲害的東西,但在我這兒一文不值——這是經常出現的問題,我們也在極力避免。”
愛奇藝CTO劉文峰曾給智能制作部做了一幅畫像:一半是穿著格子襯衫的工程師,一半是留著長辮子的藝術家。
朱梁介紹,智能制作部雖然是技術部門,但跟創作部門聯系緊密,跟一線的導演、攝影、美術師、燈光師甚至演員,也都得打好交道。
這些藝術家迸發的創意,朱梁團隊要“翻譯”成一個個技術產品。“我們不是唯技術論,為了技術而技術,最終目的是愛奇藝能夠持續、穩定地產出高質量內容。”
齊康是最早一批跟朱梁接觸的制片人。
在齊康看來,愛奇藝的智能制作部門匯聚了一幫懂創作和技術的人,理解創作者的需求,也懂創作者的語言,一點溝通障礙也沒有。更重要的是,生產管理的底層邏輯沒變,只是通過技術手段提高了效率。
對他來說,一個項目的創作永遠是理性和感性打架的過程,充斥著矛盾、困惑、焦慮和脆弱,“隨時隨地都可能退縮放棄”。而決策的過程,永遠是感性邁一步、理性再邁一步,彷徨前行。
《我的阿勒泰》項目一開始不被看好、甚至被預判會賠錢時,他被導演和創作團隊的執著和才華感染打動,靠感性往前沖。但冷靜下來還是得面對ROI,需要劃一條成本線,在這條線內想盡辦法提升質量。
齊康告訴雪豹財經社,在愛奇藝內部,有很多AI輔助決策的工具。當主創陷入混沌、迷茫時,將項目的基本條件輸入,AI會有一個大致的播出效果反饋。審視AI預測的項目結果,能幫他更理性地校準目標,緩解焦慮。
但也不能太依賴AI。愛奇藝一直強調,系統和技術只是決策的工具,不能視之為根本,讓它代替人做決策。
“《我的阿勒泰》的收獲之一便在于由我出發:我為什么要做這么一個故事?它跟我的關系是什么?跟世界的關系是什么?想明白這一點,過程便會堅定很多。”齊康說。
在制作大眾向內容產品時,很難不被外界左右。今天這個題材受歡迎、明天那個題材受歡迎;今天的社會情緒是這樣的,明天的社會情緒是那樣的。創作又是一個從無到有的漫長過程,至少需要兩三年。如果被外界因素干擾,就很難堅定地捕捉項目的內容價值。
“所謂內容的價值,只有感動了自己才能感動更多人。”朱梁告訴雪豹財經社,一部作品有三條腿:藝術創作、技術支撐、管理輔助,三足鼎立才能真正支撐作品的成功。
他又隨即補充道:“三條腿中,最重要的一定是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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