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天豪? 編輯/宋函? 來源/霞光社

室內正中央，一株茁壯茂盛的綠植盤根錯節地生長著，蒼翠欲滴的綠色兀自映入來客的眼眸；休息區一隅，擺放著ins風秋千吊椅，工作疲憊了的職場人可以在此休閑小憩；鱗次櫛比的辦公桌畔，多層建筑一般垂直堆疊的架子上，擺滿了水耕法種植的各類綠植。

這是一個小型的室內智能生態農場，可以同時種植多達25種葉菜與香料，每周三和周四，這個生態共享空間的會員們，經常可以收獲無污染無公害的綠色天然葉菜和香料，會員們可以把新鮮的葉菜帶回家做一頓健康的沙拉或者做出一盤盤健康誘人的菜。

由中國出海人李瑞武在新加坡打造的共享辦公空間O2Work，提供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辦公體驗。從2019年9月，李瑞武在位于CBD的Odeon Towers開設第一家O2Work以來，新加坡已經擁有了五家O2Work，專注于為會員提供“健康、綠色、輕松、富氧”的工作場所。

新加坡，這個國土面積僅733.1平方千米的小國，和中國地緣相近、文化相通，又因占據絕佳的地理位置，有著公開透明的政策環境和幾乎全球最低的稅率，而成為中國許多公司出海的首選地。2020年，騰訊、阿里、字節三大互聯網巨頭接連加大對新加坡辦公室的投入。2022年2月，Shein將公司控制主體變更為新加坡公司，創始人許仰天也獲得新加坡永久居民身份；5月，蔚來在新加坡交易所敲鐘上市。

不僅僅是中國，新加坡也是全世界諸多行業龍頭企業備受青睞的寶地。新加坡經濟發展局 (EDB) 的一份報告顯示，全球500強企業，有三分之一在新加坡設有區域總部，包括谷歌、亞馬遜和Meta等科技巨頭也在這里設立了區域中心。

海外投資者和創業者紛至沓來，對辦公環境的要求也隨之不斷升級。O2Work的創始人李瑞武認為，在疫情新常態下，共享辦公空間作為靈活、開放的商務空間，將成為未來主要的第三辦公空間。

那么，在新加坡一百多家共享辦公空間中，O2Work是如何脫穎而出的？共享辦公在新加坡有怎樣的發展前景？目前來到新加坡的中國出海人面臨著什么樣的機遇與挑戰？

O2Work的智能生態農場。圖源：受訪者供圖

“生態”共享辦公空間

一種很新穎的辦公場所

從2012年到2014年，李瑞武在新加坡國立大學商學院完成了高級工商管理碩士（EMBA）課程并獲得學位，這期間結識了很多優秀的企業家及管理人才。在對新加坡的商業環境和市場進行了進一步的調查研究后，便決定在新加坡開啟他的第二段創業旅程。

“因為新加坡是一個很適合企業建立國際品牌的國家，第一站選在新加坡，對繼續開拓東南亞市場有較好的名譽認可度。”O2Work首席執行官劉珍妮解釋說。

當時，李瑞武團隊在新加坡租用了一家共享辦公空間。那是在2017年，共享辦公空間領域首次起飛，李瑞武團隊覺得這種模式對于需要靈活性的工作團隊非常便利，并且強烈的社區意識也鼓勵了會員之間的協作與互動。但入駐大概半年后，李瑞武被診斷為過敏性鼻炎，他開始思考如何把在植物環境領域積累多年的經驗技術融入到辦公環境中，打造出清新環保、健康宜居的辦公場所。

在Odeon Towers開設第一家空間之前，李瑞武團隊足足考察了新加坡四十多個地點。為了打造綠色生態的工作環境，他們在選擇空間地點時，除了滿足必須的交通便利性、餐飲多元性和金融體系配套服務外，還需要滿足一系列生態標準。“比如說我們選址的窗景要好，建筑結構要合理，樓間距要相對開闊，還有室內的光線條件，這些不僅影響到工作者的心情狀態，也影響植物的生長情況，除此之外還有諸多標準。”劉珍妮介紹道。

除了選址，空間的設計和裝修，也非常注重“生態”這一環節。每一個O2Work生態共享空間在裝修完成后都要在每個樓層的主回風口懸掛空氣質量檢測儀，動態監測空間內的溫度、濕度、CO2、PM2.5、甲醛、TVOC(總揮發性有機化合物）等指標。

為了確保共享辦公空間的可持續性，O2Work的墻板和辦公家具、地毯，甚至地毯下使用的膠水，都是符合生態環保標準的材料，甚至辦公桌均由E0板材特別定制的；椅子選用百年家具品牌，最符合人體工學，工作一天不會覺得腰酸背痛；此外，O2Work的清潔設備，比如吸塵器，是國際知名品牌，可以清除PM0.3以上的粉塵，通過水箱過濾，不會使粉塵從吸塵器中再排放到空氣中。

2020年，O2Work獲得新加坡建設局（BCA)頒發的室內空間綠色認證(Green Mark）超金獎（Gold Plus），是新加坡共享辦公空間中第一且唯一獲得此項認證的品牌。

從獨立之初，新加坡就確立了以“城市花園”為目標的發展理念。2005年，BCA針對熱帶氣候地區的綠色建筑評級專門制定了“綠色建筑標識”（Green Mark）作為評級工具。2009年，新加坡立法要求所有新建建筑都要符合環境可持續性最低標準，并且獲得超金級（Gold Plus）或白金級認證的建筑可分別獲得1%和2%的額外建筑面積獎勵。

2021年，新加坡國家發展部頒布《綠色建筑總體規劃2021》，旨在實現“2030年80-80-80”目標：到2030年實現80%的建筑（按總建筑面積計算）為綠色建筑；從2030年起，80%新開發項目（按建筑面積計算）為超低能耗(SLE)建筑；到2030年，最高等級綠色建筑的能源效率提高80%。

主打綠色環保的O2Work，可謂順應這一發展理念。

同樣在2021年，由新加坡國家發展部等5個部門制定出臺了《新加坡2030年綠色發展藍圖》。其中在“有韌性的未來”這一發展目標中明確提出，要保障糧食安全，提高自身食品供給能力，到2030年，生產出足夠的農產品滿足國民30%的營養需求。為此，新加坡總理李顯龍也在其社交媒體上發聲：“新加坡或許是一個小國，缺乏天然資源，但是我們還是可以依靠科技和政策來推動可持續發展。”

“O2Work所陳設的智能室內生態農場系統，也是對這一愿景的支持。”劉珍妮向霞光社介紹說，這項發明來自于蒙草國際旗下的另一子公司Singrass，完全使用水和營養液培植蔬菜，無需土壤和殺蟲劑；并且占地面積僅為0.3平方米，適合放置在家中或辦公場所。

“在辦公空間內種植蔬菜，一方面可以起到觀賞效果，綠色植物可以幫助白領們緩解視覺疲勞和精神壓力；另一方面，植物可以釋放負氧離子，幫助凈化室內空氣。”劉珍妮說：“我們每個空間會有幾十臺室內農場，每臺有5層，因此它的產量也非常可觀。這個系統從播撒種子到最終采收只需要三周左右的時間，我們會有專門的團隊去養護、采收、打包，分享給我們O2Work的會員和職員們直接帶回家食用。”

“空間有的會員們一開始說自己吃很少菜，很少煮飯，現在都非常喜歡，甚至提前預定，每次采摘的蔬菜都要供不應求了，他們更是反饋水耕法種出的蔬菜口感很好，無殺蟲劑無公害這點更是讓他們吃起來很放心。”

新加坡，共享辦公行業的熱土

在李瑞武團隊看來，在新加坡做共享辦公空間，前景還是非常可觀的。

“一方面，新加坡聚集了很多初創團隊，他們也沒辦法準確預估自己團隊的發展規模，相對來說選共享辦公空間靈活性更高，在合約期如果他們想擴大團隊、升級房間，我們都可以提供支持。另一方面，在新加坡如果租一個傳統的辦公室，大部分至少需要簽兩年的合約，需要設計裝修，而且退租的時候還需要付一筆還原費；此外，新加坡的物業價格也非常昂貴，平時的水電網空調費用再加上雇傭行政人員清潔人員的費用，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相較之下，租共享辦公空間是一個性價比和靈活性很高的選擇。”劉珍妮告訴霞光社。

并且，O2Work所打造的共享辦公空間并不僅僅是一個辦公場所，“一些剛剛出海新加坡的初創團隊入駐，我們也會向他們提供一些公司注冊、秘書服務、法務服務的咨詢或者他們需要的一些信息，這些都是我們的配套服務。畢竟我們提供的這些服務方式都是經過了過濾和篩選的，比他們自己找信息要更靠譜更放心也更省心。”

而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反而讓新加坡的共享辦公行業實現了逆勢發展。從2019年開設第一家O2Work以來，短短三年的時間，O2Work先后在新加坡開設了五家空間，入駐的會員企業除了因為疫情而關閉的，絕大部分一直在續約。

創始人李瑞武曾在接受采訪時解釋新加坡共享辦公行業可以逆勢增長的原因：“疫情造成持續兩年多的居家辦公，隨著政府進一步放松防疫管控措施，我們看到很多企業都在改變疫情前的辦公模式，比如不少大企業會采用居家辦公和辦公室辦公的混合模式，壓縮原有的辦公空間面積，一方面把自有傳統辦公室改造為開放式的辦公空間，一方面把涉外事務多的部門放在共享辦公空間，幾家著名的國際機構的一些部門均已入駐O2Work的Collyer Quay Centre空間。對于中小企業來說，優先考量是租金成本、性價比，像我們O2Work這樣的生態共享辦公空間就非常適合他們。因為，租期靈活，1小時、1天、1周、1個月、1年都可以；工位靈活，共享工位、固定工位、獨立辦公室自由組合，且依據員工人數增加、減少可以隨時調整；拎包入駐，不必為裝修和復原操心，省時省力省費用。”

李瑞武分析，聯合辦公空間其實與智能辦公、共享經濟的關系并不密切，其巨大的市場潛力來自于社會經濟的產業細分。就像城市化細分出來房地產開發行業、房地產租賃行業、房地產中介行業等，隨著都市核心商務區的辦公需求越來越多，土地價格和大廈租金越來越高，聯合辦公將成為一個重要的產業細分領域，越來越多的企業將選擇生態、宜居的聯合辦公空間。

新加坡共享辦公行業的蓬勃發展，也得益于這個國家聚集了為數不少的“數字游民”一族，即不需要到固定地點上班，依靠互聯網便可以謀生的群體。

在英國“迅即科技”公司6月份公布的“‘數字一族’最佳城市”排行榜中，新加坡位列第31位。根據咨詢公司Instant Offices的統計數據，新加坡對全球“數字一族”的吸引力在亞洲城市中排名第11位。

雖然新加坡居住成本高昂，但這里有開放的數字技術、金融發展環境，吸引諸多web3.0的從業者接踵而至。新加坡資訊通信媒體發展局(IMDA)中國區司長莊慶維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新加坡目前已經誕生了不少“數字一族”社群，市中心的共享辦公空間也為全球“數字一族”提供了靈活便利且優質的辦公場所。

據統計，目前新加坡約有100家共享辦公空間，截至2019年底，其物業空間還不足全部寫字樓面積的8%。而據專業機構預測，2030年共享辦公空間所占用的寫字樓物業面積，將達到寫字樓物業總面積的20%左右。

出海新加坡，新的機遇與挑戰

最近一兩年，新加坡作為淘金圣地的熱度持續上漲，越來越多的人奔向這里。

2022年9月22日，國家高端智庫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與英國智庫Z/Yen集團在中國深圳和英國倫敦聯合發布“第32期全球金融中心指數報告(GFCI 32)”。該指數從營商環境、人力資本、基礎設施、金融業發展水平、聲譽等方面對全球主要金融中心進行了評價和排名。

榜單所公布的全球前十大金融中心排名依次為：紐約、倫敦、新加坡、香港、舊金山、上海、洛杉磯、北京、深圳、巴黎。值得注意的是，新加坡上升三位，超越香港，成為亞洲第一大金融中心。

劉珍妮介紹說，新加坡作為金融國家的吸引力，首先表現為稅收非常低。“基本算是全世界稅率最低的發達國家，企業最高檔的稅率也不過17%，對投資新加坡的大企業還有很多優惠政策。”除此之外，新加坡的政策非常透明，“基本所有的政策你在網上都可以找到，政府辦事的效率和透明度也非常好。”

對于普通打工人而言，“互聯網大廠的從業者在新加坡的收入和國內一線城市沒有差太多。但相對來說，新加坡更注重工作和生活的平衡；程序員等IT行業從業者35歲的年齡焦慮感也沒有這么嚴重；作為花園國家，它的生態環境也有一定的吸引力；以及整個國家的法律法規都非常嚴格，能夠有效地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

劉珍妮介紹，目前新加坡最鼓勵的投資企業類型是生物科技、生物醫療等大健康類企業，AI科技、web3.0等未來企業，以及新能源企業等，政府會給予這些企業一些稅收或者招聘上的優惠政策。

但新加坡的熱度也帶來了生活成本的水漲船高。“太多企業和資金以及相應人才的涌入，導致今年新加坡整個租房市場上漲了30%—50%。”

不僅房租上漲，新加坡政府也加大了外籍人士來新投資移民的難度。今年4月18日，新加坡金管局正式宣布，新加坡“家族辦公室”投資移民項目門檻從原來的500萬新幣（1新幣約合5元人民幣）提升至1000萬新幣，且需承諾2年內規模達到2000萬新幣，并明確要求10%的資金需投資到新加坡本地市場中。

除此之外，劉珍妮向霞光社表示，中國企業出海新加坡要面臨的最大的難題，是“非常難招到合適的人”：“不僅是薪資水平、穩定性的問題，還有新加坡政府為了保護本地人就業給企業設置的配比名額問題。比如你要招夠6個或者9個本地人，才可能有1個SP（Special Pass，是新加坡人力部設置的簽發給外國中級技術水準雇員的工作簽證，申請人為技術型工人）的名額。”

“每個行業的名額配比是不同的，企業在為雇員繳納了CPF（新加坡國民的一種法定福利，類似于國內的‘五險一金’）之后，公司的HR可以登錄自己公司的系統查詢，查看公司有幾個SP和WP（Working Pass，指的是在新加坡工作的勞務人員所需要持有的簽證，申請人多為低收入、沒有技術的普通工人)的招聘名額。EP（Employment Pass，是新加坡人力部設置的給外國專業人員提供的最高級別工作準證）不占用公司配額，更多看雇員個人的薪資水平、學歷和經驗等。”

而今年9月，新加坡人力部再次上調了EP、SP最低薪金門檻：EP申請人最低薪金從4500新幣上調到5000新幣，SP申請人最低薪金從2500新幣上調到3000新幣。金融業從業者則要在此基礎上再上調500新幣才能獲得申請資格。

另外，劉珍妮觀察到，因為有諸多跨國企業在新加坡設立國際總部，所以對本地國民來說，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比較容易，創業的氛圍和激情相對較少，整個城市的節奏比較舒緩，本地人更注重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因此，她提醒出海新加坡的中國企業，不能照本宣科地復制國內“996”的加班文化，“新加坡更提倡如何和諧、高效地在工作時間內配合完成所有的工作，產生良好的結果。”

除了工作節奏不同外，進入新加坡市場還需要適應的一點是尊重本地的多種族多宗教文化。作為一個移民國家，新加坡545萬人口中，有74%左右是華人，其余為馬來人、印度人和其他種族。

劉珍妮介紹說，為了顯示對各種族多元文化的尊重，在馬來民族、印度裔的一些重要節日，他們也會對辦公空間進行一些民族特色元素的裝飾。“新加坡的國策制定就非常注重民族融合，每個民族的重大節日會被定為公共假日，總理發言和地鐵報站也會用英文、中文、馬來語三種語言。”

人類學家項飆曾這樣分析新加坡的國家性格：“中國很復雜，但中國中心的任務往往是消解這些復雜性，把它簡單化、統一化，因為它怕這個復雜。但在新加坡這樣的小地方，政治上當然要統一，但文化上要生存，唯一的辦法就是要強調多樣性。”

尊重和理解當地的文化多樣性，因地制宜，實現企業的本土化改造，才是中國企業出海新加坡的理想模式。

參考資料：

[1] O2Work?marries?co-working with urban farming，Edge?Prop

[2]《重視生態元素，共享辦公空間以人為本》，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