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的游戲生意不好做。

作者 | 張凱旌

編輯 | 趣解商業

如果要評選今年熱度最高的手游，網易（9999.HK）開發的《蛋仔派對》大概率名列前茅。這款游戲上線公測僅一年半，就達成了5億注冊用戶的里程碑。它以3000萬的成績，成為了網易有史以來日活最高的游戲，月活也在8月時突破了1億。

哪怕是在手游界風頭無兩的《王者榮耀》，從公測到官宣注冊用戶破5億，也用了足足5年的時間，可見《蛋仔派對》的火爆程度。

不過，高熱度也同時裹挾著巨大的爭議。由于玩家中青少年眾多，《蛋仔派對》被海量家長投訴，而“未成年人沉迷”、“悄悄用父母手機充值”等問題則成了投訴重災區。

近日，《蛋仔派對》也就相關問題做出回應。在一封“致家長的信”中，游戲官方表示正推進三大“防沉迷”舉措，包括全渠道接入針對高風險人群調起人臉識別的機制，全平臺設置未成年退款專屬客服入口，以及上線一鍵禁止充值、禁止游戲功能。

01.《蛋仔派對》成社交密碼？未成年充值萬元案例頻現

《蛋仔派對》上線后，能在短時間內取得如此好看的數據，確實少不了青少年用戶的貢獻。

游戲簡單易上手、畫風可愛、定位瞄準“8+”年齡用戶群體，類型是偏休閑競技向，而且還有一定社交屬性，這些條件加在一起，讓許多中小學生欲罷不能。

圖片來源：游戲截圖

最近幾個月，在社交平臺中時常能看到類似的評論：“我那六歲的兒子，我看他玩就是抱起一個人扔河里……但愿你們別碰上他”“我兒子大字不識幾個，都不知道怎么玩的那么好”“別的孩子都在學校聊蛋仔派對，孩子根本融入不了他們，到底能不能給娃玩？”……

圖片來源：小紅書截圖

家長們的“焦慮”，側面說明這款游戲已經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青少年們的社交密碼。而游戲風靡的另一面是，盡管網易平臺規定，未滿16歲的用戶每月充值不得超過200元，但“11歲男孩10天充值4萬元”“9歲女孩幾個月連續充值17萬”的新聞，還是屢見不鮮。

圖片來源：網頁截圖

孩子們是怎樣繞過實名認證、支付密碼等重重關卡，順利完成一次次充值的？蔡先生家中的案例或許可以作為參考。

蔡先生9歲的弟弟小北是從今年暑假開始接觸《蛋仔派對》的，其平時并沒有自己的手機，玩游戲都是用父親的手機玩。刷短視頻期間一個偶然的機會，小北下載了游戲聚合平臺“233樂園”，里面有各種各樣的熱門游戲，包括《蛋仔派對》，而這也是小北入坑的開始。

事實上，對于233樂園這類平臺，業內也有另一種稱呼——“渠道服”，可以理解為游戲版的安卓應用商店。

通常情況下，游戲廠商為了吸引更多用戶，會與這類平臺合作運營推廣。而通過渠道服進入游戲的一個特點是，可以授權已經實名過的手機賬號登錄，省去身份驗證的步驟。小北就表示，自己沒經過輸入身份證認證的過程，就直接認證完成，登錄了游戲。

圖片來源：游戲截圖

在此基礎上，小北還偷看到了父親的微信支付密碼，這才讓支付變得“暢通無阻”。一開始，父親還能通過微信支付記錄發現小北的動向，并修改支付密碼；可后來密碼再一次被看到，小北甚至學會了刪除消費記錄，于是不知不覺間，父親卡里的1.3萬余元就這樣被劃走。

可以看到，整個過程中，小北用的是父親的手機，登錄的是父親的賬號，花的是父親的錢，簡直宛如父親本人在操作一般。這種現象在家長們的投訴中普遍存在，也成為了家長們要求退費時遇到的主要阻力，因為要舉證錢確實是未成年人自己充進去的，并不容易。

蔡先生稱，自己所在的維權群里有350位家長，全額退款的很少，多數是按比例退30%到90%不等。還有家長認為，退款審核并不透明，自己在款項退下來之前完全不了解退款比例的依據，退多少都是公司說了算。

長期參與網絡游戲政策法律研究和相關規則起草的北京嘉維律師事務所律師趙占領表示，舉證需要結合具體情況來判斷。比如有未成年在公共場所用成年人賬號登錄游戲，可能會有監控錄像；或者有證據證明，充值的那個時間，成年人和自己的手機是分離的等。

截至12月15日，在黑貓投訴平臺中搜索“蛋仔派對”，共能得到14692條投訴結果；而投訴內容，也離不開“未成年人冒用成年人賬號”“渠道服充值退款難”的范圍。

圖片來源：黑貓投訴截圖

趙占領表示，用戶可以通過訴訟的方式去追回充值的款項。此外，雖然渠道服的匯款對象很多，但訴訟對象應是游戲公司。

02.《蛋仔派對》貢獻大，網易平臺出面“糾偏”

針對家長們提到的爭議，《蛋仔派對》官方先后在11月和12月連續發布兩封“家長信”，對防沉迷系統的升級進行了說明。

在渠道服方面，《蛋仔派對》稱在全渠道接入了針對高風險人群調起人臉識別的機制。具體而言，目前AI未成年保護巡邏技術及人臉識別機制正在小米、華為等頭部渠道服試運行，近2個月已攔截超500萬次未成年玩家高風險行為，預計12月內會完成對所有渠道服的部署。

不過，12月13日，“趣解商業”通過華為應用商城下載《蛋仔派對》并試玩，依然是在綁定華為已實名認證的賬號后，未經任何認證就順利進入了游戲；而通過233樂園進入游戲，則需要輸入身份證號，但這依舊不是個太難的任務。

圖片來源：游戲截圖

而在退款方面，《蛋仔派對》則針對全渠道設置了未成年退款專屬客服入口，截至2023年12月，已累計處理超過3萬單疑似未成年相關退款申請。

實際處理過程中，游戲官方也遇到了“成年人多次代過AI人臉識別”“違規租售賬號”等黑灰產問題，因此《蛋仔派對》稱，在判定是否為未成年充值、具體退款金額方面會多花一些時間。

蔡先生所在的維權群中，有自稱已退款95%的家長分享經驗稱，如果對退款金額不滿意，可以一直申訴，只是需要多花一些時間。

值得注意的是，有不少家長認為《蛋仔派對》存在誘導充值的問題。游戲在新手關結束后，會第一時間向玩家介紹盲盒商店，教導如何抽盲盒；游戲界面最上面一排的按鈕，包括盲盒、商城、熱銷等，也大多與氪金相關；其中的皮膚、道具，會引起未成年人的攀比之心。

圖片來源：小紅書截圖

但是否“誘導”，在法律上并不具備很強的說服力。趙占領律師表示，“誘導”這個詞本身，并不一定就是違法的。如果說是通過廣告宣傳，讓玩家去充值，那所有廣告基本都有引導、說服的作用。關鍵在于有沒有通過欺詐的方式誤導用戶去充值。

對此，網易家長關愛平臺甚至直接上線了“一鍵禁止游戲充值”、“一鍵禁止游戲登錄”功能，從源頭解決問題。家長只需要通過相關公眾號綁定孩子游戲賬號，就能24小時對游戲時間、充值情況進行全方位干預。

網易如此重視這款游戲，一方面是出于對未成年人群體的保護，另一方面是其對網易營收貢獻很大。

不久前，網易發布的財報顯示，今年第三季度，公司實現收入272.7億元，同比增長11.64%；凈利潤78.37億元，同比增長16.98%。

財報里，網易專門提到《蛋仔派對》和一些新游戲的發布對游戲業務高營收的貢獻。

圖片來源：企業財報截圖

《蛋仔派對》吸金的方式與《王者榮耀》類似，玩家都是把錢花在通行證（購買戰令解鎖獎勵）和皮膚上。

市場研究機構Sensor Tower的數據顯示，《蛋仔派對》自今年1月就穩定在國內手游iOS收入榜的前十，超越《夢幻西游》成為網易在iOS端收入最高的游戲。

此外，從時間線上看，《蛋仔派對》的火爆，也對網易的股價有正向影響。根據七麥數據，這款游戲上線之初其實沒有激起太大浪花，iOS免費榜排名甚至跌出過300之外。但是自2022年11月左右開始，排名就一直上升并維持在高位。

圖片來源：七麥數據截圖

網易的股價也是自2022年10月31日后開始觸底反彈，截至2023年12月14日漲幅達93.88%，市值為5309億港元。

03.進擊的網易游戲，后勁如何？

事實上，如果細看今年以來互聯網大廠在二級市場的漲跌幅，會發現網易已經悄然成為了拼多多（PDD.O）之外，漲幅最高的企業。其市值也已經在反超美團（3690.HK）后，升至大廠第四，僅次于騰訊控股（0700.HK）、阿里巴巴（9988.HK）和拼多多。

圖片來源：趣解商業

體現在業務方面，除了《蛋仔派對》，網易在第三季度財報中還重點提到了其他幾款手游的貢獻。如《逆水寒》實現強勁收入和用戶增長，注冊玩家數量突破5000萬；《全明星街球派對》十月底登上中國iOS暢銷榜榜首等。

不過，也很難說網易憑借最近一年的強勢發展，就能動搖整個游戲行業的格局。

如果以營收規模計，國內已經上市的游戲企業中，目前基本分成騰訊、網易、其他三個梯隊。今年第三季度，騰訊游戲業務收入460億元，網易游戲及相關增值服務收入為218億元，而其他諸如三七互娛（002555.SZ）、完美世界（002624.SZ）、世紀華通（002602.SZ）等，單季度營收都在40億元及以下。

在此之外，米哈游是一個不能忽略的變量。2022年，米哈游營收273.4億元，凈利潤161.45億元，雖然收入體量上與前兩大巨頭還有差距，但利潤率卻一騎絕塵，遠超騰訊、網易。

圖片來源：罐頭圖庫

以此為基礎，國內游戲行業的集中度還在不斷提升。伽馬數據發布的報告中提到，2022年僅4成游戲企業收入實現增長，其中過半增速超20%；而2023年上半年，上市游戲企業的數量卻在下降，同比減少5家。

不久前，就連字節跳動也宣布將旗下的游戲業務進行大規模收縮調整，而在這條信息傳出來的第一時間，騰訊、網易等其他廠商的HR就已經抵達戰場，開啟“搶人模式”。

游戲制作的成本正在被抬高，這在行業內幾乎已經成為共識。最近騰訊主推的《元夢之星》，首期投入14億元，長期投入上不封頂；網易《逆水寒》的開發成本也超過了10億元；米哈游的《原神》，每年研發保底費用2億元，2023年研發費用將超11億元。

對游戲行業研究多年的“互聯網怪盜團”創始人裴培認為，幾乎所有游戲大廠都在艱難地轉型，以適應新時代高舉高打、項目規模不斷擴張的軍備競賽。

而隨著大模型風潮的出現，大廠們還開始將AI應用到游戲的各個環節，并且比拼起了IP運營能力。《蛋仔派對》的出圈，就離不開與奧特曼、喜羊羊、蜜雪冰城等大IP的瘋狂聯動，游戲官方還會用獎金激勵UGC地圖創作者，希望其從一款游戲上升為一個生態。

圖片來源：小紅書

這對頭部的大廠而言，是個好消息，畢竟AI迭代很費錢，IP的運營開發也需要經驗，這些都是巨頭更擅長的部分。今年前三季度，網易在AI自研大模型等關鍵技術上，累計投入超120億元。

不過，這也并非是完全扼殺了后起之秀的機會。米哈游就是從二八分化的市場中殺出重圍的經典案例。

產業時評人張書樂表示，目前網易和米哈游的差距正越來越小，在《崩壞:星穹鐵道》(下簡稱《星鐵》)上線后，行業基本上是騰訊、網易、米哈游和其他。

據Sensor Tower報告，《星鐵》上市后10天內，其全球總營收已超過1億美元，超過《原神》同期近20%。

更何況，游戲AI的應用還處在早期，距離成熟還有較遠的距離。在這個過程中，很難說不會出現其他“意外”。

短期來看，網易游戲行業第二的位置還比較穩固，但長期來講，網易游戲的賽道上競爭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