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恩怨糾紛再起。

作者 | 章也

編輯丨武麗娟

來源 | 野馬財經

業內巨頭親自下場打“口水仗”的事情，在其他行業或許不多見，但在醫療器械領域卻常見。

最近，“藥械一哥”邁瑞醫療（300760.SZ）與科曼又雙叒叕掐起架，還翻出四年前的舊賬。

事件源于科曼醫療的一則聲明。先是11月1日科曼喊話邁瑞醫療，稱7月份，公司渠道伙伴們收到邁瑞醫療《侵權告知函》。根據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的一審判決，邁瑞醫療要求科曼及其經銷商立即停止生產、制造及銷售侵權產品，包含監護儀、除顫監護儀、呼吸機、麻醉機等產品。

科曼認為，邁瑞醫療散布謠言，在市場上詆毀自家產品，“借未生效判決恫嚇、威脅我司經銷商、代理商”。并指出10月24日，最高人民法院撤銷了2019年與2020年兩項邁瑞勝訴的一審判決。

邁瑞醫療做出反擊，11月2日在微信公眾號中甩出9月份兩個最高人民法院終審的判決結果。最高院判令科曼停止制造、銷售10款監護儀產品，合計賠償邁瑞醫療885萬元。其中500萬元已由法院強制執行完畢。

邁瑞醫療的《侵權告知函》里，列出的8個一審判決書中，有2例被最高院駁回。其中涉及的18款產品，有10款監護儀產品被最高院判決科曼進行賠償，但呼吸機、麻醉機等產品的專利案件被最高院駁回起訴。

標紅涉及呼吸機、麻醉機等產品

圖源：《侵權告知函》

單就邁瑞醫療向科曼經銷商與客戶發《侵權告知函》一事，一位常年從事知識產權領域的律師認為，“邁瑞雖然不道德，但也不違法”。

未生效的一審判決并不代表官司的最終輸贏，但在市場上確實可對商業對手產生不利影響。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達到“一石二鳥”的效果。

而這只是邁瑞醫療與科曼“商戰”中的冰山一角。

互聯網“掐架”與官司背后，是9000億醫療器械市場的爭奪戰。

雙方積怨超十年

2023年4月份發布的《2023福布斯全球億萬富豪榜》顯示，現任邁瑞醫療董事長、法定代表人的新加坡首富李西廷，以163億美元財富位列該榜單第103位。

科曼醫療目前并未上市，但公司的總資產已經超過了50億元人民幣，且科曼醫療目前并無外界股東，由桂林興安人易勇家族全資控股，因此，易勇家族目前擁有的財富，至少在50億元以上。

那么，邁瑞醫療為啥急了？

盡管邁瑞醫療總市值超3000億元，是當之無愧的“藥械一哥”，但集采降價與醫療反腐等行業沖擊，讓其不可避免受到沖擊。

而邁瑞醫療與科曼的“專利戰”，得從十多年前說起。市場上流傳2個版本：一說是在2007年，因邁瑞醫療前員工楊某離職后去科曼工作一個月，被認為其很可能將邁瑞醫療監護產品算法透露給科曼，將科曼告上法庭而結怨。

另一說則是因2013年美國血氧監測設備制造商Masimo（馬西莫）公司在美國對邁瑞提起專利訴訟，邁瑞不服，在國內將Masimo公司與其中國經銷商之一的科曼共同提告，產生了糾紛。

總而言之，兩家確有積怨，也有競爭關系，且監護儀、呼吸機等業務有重合。

監護儀與除顫儀是邁瑞產量較高的兩款產品 圖源：Wind

工商資料顯示，2014年到2023年，邁瑞醫療與科曼之間有關侵害發明專利權糾紛、侵害商業秘密糾紛等司法案件就有超40起。

看似紛爭不斷，實則都是在打“口水仗”。

野馬財經梳理雙方提訴與反訴的知識產權糾紛發現，雙方幾乎都是在如外觀等非核心技術專利上糾纏，并未涉及太多核心專利問題。

陜西華格律師事務所專注知識產權的律師葛偉超解釋稱，在知識產權領域，外觀專利不太會做實質審查，專利申請較為容易，“如果外包裝所用方案不一樣，也可以拿到一個外觀專利”。

當年科曼一審敗訴邁瑞醫療的官司中，訴訟涉案專利為流量傳感器安裝組件。這是麻醉機上的一種耗材，其價值占麻醉機總量極小，且技術含量非常低，并無任何創新點。

現任科曼醫療總裁的易明生2015年接受器械科網站的專訪時認為，邁瑞醫療是借知識產權之名針對科曼。“這個麻醉耗材，有同樣設計的還有凱泰、普博以及國外的德爾格。這個行業不止一家正在使用這個設計，這種設計并非邁瑞獨家。”在易明生看來，邁瑞醫療單把矛頭指向科曼，就是打擊競爭對手的手段。

不過，彼時科曼居然沒有聘請律師，找的是沒有律師資格證的專利代理人應訴。

3年后，“鈕鈷祿”科曼也以同樣的方式予以了反擊。

2018年5月，邁瑞醫療A股上市前半年，科曼向其提起八項專利訴訟。在競爭對手IPO期間提起訴訟，科曼的行徑顯然也不夠“厚道”。

2018年11月，邁瑞醫療在A股上市。科曼狙擊競爭對手上市未果，隨后撤回了訴訟。

葛偉超律師認為，自行撤訴的原因可能是沒有十足勝訴把握，“畢竟如果敗訴的話，面子上可能不太好看”。

狀告同行，131起案件處于民事一審中

以專利侵權為由狀告同行，在醫療器械領域已成為一種行業常態。圍繞知識產權展開的訴訟，不僅是維護自身的創新專利，更成為企業拓展市場份額的一種工具。

一位不愿具名的行業人士表示，“公司法務部不能閑著，對手虎視眈眈地盯著，你得維護自己的知識產權，行業里叫‘凈化市場’”。

據不完全統計，在與邁瑞醫療有關的301件案件中，涉及侵害發明專利、商標權、專利權權屬與不正當競爭等案由的糾紛，超130起。工商信息顯示，目前邁瑞醫療有131件仍處于民事一審階段的案件。不得不說，邁瑞醫療的法務團隊工作量不算小。

要知道，知識產權糾紛的訴訟周期通常以“年”為單位，一個案子需要打兩至三年是常有的事。

在邁瑞醫療法務團隊“凈化市場”的過程中，深圳市理邦精密儀器股份有限公司 （簡稱“理邦儀器”）以38個糾紛案件數量，與科曼一同成為與邁瑞醫療糾紛對象信息統計前十的“狀元”。

理邦儀器與邁瑞醫療的故事，與科曼有些相似但有所不同。科曼監護儀“專科專用”的理念，讓其“天然”成為邁瑞醫療狙擊的對手。但理邦儀器卻與邁瑞醫療曾有過蜜月期。

理邦儀器《招股書》顯示，2008年-2010年，邁瑞醫療均居其五大客戶之列。但在2011年理邦儀器IPO前夕，邁瑞醫療突然提起訴訟，稱理邦儀器多款監護儀產品涉嫌侵權，向其發起24起侵犯專利權與商業秘密的訴訟。

理邦儀器自此與邁瑞醫療結下梁子。而在成為對手前，邁瑞醫療與理邦儀器出生于同一個“娘胎”。

在深圳，邁瑞醫療、寶萊特（300246.SZ）、理邦儀器等醫械企業，創始人早年間都脫胎于安科。上世紀80年代，中科院與美國藥械企業Analogic合資成立安科，后來其中高層出來創業的不少，被譽為醫療器械界的“黃埔軍校”。

邁瑞醫療的創始人李西廷曾是安科的辦公室主任，理邦的創始人張浩在從安科離職前任銷售部副總經理一職。

舊時同袍兵戎相見，想來讓人有些唏噓。

“羅蘭貝格”報告指出，2022年我國醫療器械市場規模預計達9582億元人民幣，近7年復合增速約17.5%，已躍升至全球第二大市場。

比地招標網數據顯示，2022年邁瑞醫療的監護儀市場占有率在58.23%，是絕對的龍頭。而在呼吸機領域，科曼勢頭正猛。根據垂類媒體《健識局》報道，今年1-8月呼吸機中標品牌，邁瑞市占率在36%，科曼則沖到了22%。

雖然作為業內老大，但近幾年面對科曼、寶萊特、理邦儀器等品牌對市場的蠶食，邁瑞不得不打起精神，用各種手段來維護自己的市場利益。

不過，“口水仗”或許對占據市場份額能起一定效果，但對醫械行業來說，把時間與精力放在研發上，帶來的回報可能更快。只有具備強大的研發實力與創新力，才是醫械企業可以長葆生命力的手段。

營收增速放緩，3000億“醫械一哥”不斷“買買買”

據三季報數據，邁瑞醫療在國內市場前三季度實現營收171.4 億元，同比增長19.1%，其中第三季度僅增長4.7%。對此邁瑞醫療表示，自8月以來受到醫療行業整頓升級的影響，國內公立醫院招投標活動顯著推遲，因此對國內各項業務的開展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挑戰，“對于醫療設備類業務的影響最大，而對試劑類業務的影響相對有限”。

北山常成基金投研院執行院長王兆江表示，邁瑞三季報，增長下藏著隱憂，雖然營收和凈利保持雙位數增長，但三季度增長明顯放緩，歸母凈利潤僅有20%出頭，市值卻有30倍市盈率估值，如果用peg(市盈率相對盈利增長比率)來算，當前估值明顯偏高。不難判斷，未來市值增長乏力，估值回歸的可能性偏大，理論應該回落在2000－3000億市值區間。

不過，與三季度國內市場的低迷相比，邁瑞醫療在國際市場的增速顯著。前三季度在國際市場實現營收101.6 億元，同比增長14.2%，單第三季度就增長了23%。

從產線角度來講，體外診斷（IVD）領域增速尤為明顯。國際體外診斷業務在第三季度增長超過40%。

這與近些年邁瑞醫療加碼體外診斷領域不無關系。

今年7月，為搭建海外本地化平臺，邁瑞宣布擬以現金形式收購德國IVD品牌德賽診斷（DiaSys）75%的股權，收購總價預計約為1.15億歐元（折合人民幣約9億元），同時出資3000萬歐元用于德賽診斷未來業務的發展。

這是繼2021年以5.32億歐元（折合人民幣約41億元）收購全球知名IVD原料公司海肽生物（HyTest）后，邁瑞醫療進一步提升IVD市場全球化的又一布局。

從醫械代理商到如今的“醫械一哥”，邁瑞醫療之所以可以成為“邁瑞”，與其熱衷國際并購脫不開關系。

自2006年成功登陸紐交所，成為中國首家美股上市的醫療器械公司后，邁瑞醫療就開啟了“買買買”的進程。

2008年，邁瑞醫療以2.02億美元現金收購了全球第三大監護產品廠商Datascope，同年還收購了瑞典呼吸氣體檢測領域知名品牌Artema。

2013年又以1.05億美元（折合人民幣15.7億元）收購了美國超聲診斷企業Zonare，同年還收購了澳大利亞企業Ulco。

除此之外，邁瑞醫療在國內也先后并購了深科股份、蘇州惠生、長沙天地人、杭州光典等企業豐富自身業務管線。

財報數據顯示，美敦力2023財年（2022年4月30日-2023年4月28日）研發費用26.96億美元，占營收比8.6%；強生2022年研發費用為146億美元，占營收比15.4%；波士頓科學2022財年研發費用為13.23億美元，占營收比10.4%。

邁瑞的研發費用率與國際巨頭們相比不算低，2020-2022年邁瑞的研發費用分別為20.96億元、27.26億元和31.91億元，占同期營收比9.97%、10.79%和10.51%。可若以金額來算，國內藥企的研發費用，不及強生研發費用的零頭。

另外，“重銷售輕研發”是醫療行業的頑疾。作為對比，2018年—2022年，邁瑞醫療的銷售費用相比研發費用高出17.82億元、21.4億元、17.43億元、14.75億元、18.79億元。在A股醫療保健設備板塊，邁瑞醫療2022年以48.02億元的銷售費用居榜首。

早年間在國內與國際上的戰略布局，讓邁瑞醫療如今成為國內第一、國際第27名的醫械巨頭。但官司不斷與醫藥環境持續凈化下，也成為其前進道路上的隱憂。

“中國制造”正在進入全球醫械市場，但若想追上美敦力、強生、西門子等強大對手，邁瑞醫療還要在研發上加把勁。而能否尋找新的增長點，也將是邁瑞醫療急需解決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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